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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叫做《生活在他方》,博客來的網站是這麼介紹這本書:「透過主人翁雅羅米爾的視界,奔放的情感 現身為一首首動人的抒情詩,而在現實與夢境的交錯之中,讀者似乎也隨雅羅米爾活了一次,走向夢想的遠方……」,講得很好聽,其實講的就是一個愚蠢少年的故 事,一個青春期賀爾蒙干擾很嚴重的少年所做的一系列蠢事,如果以一個全知的角度來看。


奇妙的地方是作者剛開始一直用美麗的形容詞堆疊在這個少年身上,從他出生之前的敘述就這麼做,甚至在出現少年的名字之前,作者就用「詩人」稱呼他,詩人代表的是一種優越的地位,是「上帝的選民」,至少在故事中的詩人是這樣自我認同。

但事實上只有母親才是最愛他也最愛他文字的人,母親是唯一義無反顧愛著他的人、是他最忠實的愛人,而他呢?帶著母親和其他人給予的愛和仰慕,仗勢著年輕和 小聰明-他從小就發現可以透過文字獲得掌聲而且決定要投身其中,一路飛黃騰達(其實只是滿足自己的小虛榮)成為一個可怕卻不自知的人。

隨著故事線的推移,少年做了越來越多奇怪的事情,讀者(就是我啦)開始從一些荒誕的情節拼湊出少年的虛浮,從習慣性的認同,慢慢地拉遠和少年詩人的距離。

譬如,他寫詩,寫讚揚共產黨的詩,學著跟別人討論社會主義和藝術,事實上他是個鸚鵡學舌的傢伙,剛開始他的確意識到這點,很快的這樣的感知就被掌聲和虛榮 蒙蔽,成為一個沒有自主靈魂的人,隨著整個時局擺盪寫些維護當權的文字,用現代鄉民的用語形容就是個「尚書大人」,但是作者的描寫實在太妙了,在前幾部裡 面幾乎很難這麼明確地去批判這個無辜、單純充滿熱情的年輕人。

可是有些地方又會透露出他沒那麼無辜和單純,他明明就打從心底不喜歡紅髮女孩,是的,因為他想追求更好的女性、更符合來自資產階級價值觀的女性-優雅、有 教養、有頭腦,但他因性而愛,講因性而愛只是好聽點的說法,其實就是耽溺於性愛,遇上紅髮女孩是個天生好手,受賀爾蒙控制的少年怎麼可能面對這麼殘酷的事 實,拜託,他是詩人耶、擁抱社會主義要揚棄舊思想的青年詩人耶,所以又編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自我欺騙,說自己愛紅髮女孩身上所有的醜陋和勞動階級特質。

說什麼「愛她的醜陋、愛她小的可憐的乳房」,自私的他根本不懂愛,說了一堆似是而非的東西只是想展現自己的占有慾和盡情扮演自己是個詩人的角色,當他跟紅 髮女孩說:「真的,沒有妳我活不下去,沒有你我活不下去」,天知道他這麼說的原因是因為「著迷於兩人彼此對死亡的承諾」;所有的人對他來說就只是他生命劇場裡的偶,他是偉大的操偶師,甚至是至高無上的編劇,「她因他而受害,她是他的創作品,她屬於他......」。

其實我有一度懷疑這是不是米蘭昆德拉年少的經歷和故事,這時候又想起介紹米蘭昆德拉的老師說過:「我不喜歡過度把作者和作者的作品聯想在一起」(類似這樣的字句)。

後來少年的世界開始以一種瘋狂的姿態、過於美好的節奏運行著,少年和他世界的人像著魔一樣開口閉口都是「社會主義」、「黨」、「新世界」,字裡行間像毒氣 室那樣散出令人害怕又熟悉的氣氛,這不是文化大革命嗎?書裡這時候的時間是1949年,可是這類事情怎麼可能只發生一次,「時間是1848年,是1870 年,是1945,我們在巴黎,在華沙,在布達佩斯,在布拉格,在維也納,永恆的人群又出現了,他們橫越歷史,從一個街壘躍向另一個街壘......」,對啊,還有1966的北京,可是我讀這些文字的時候好害怕這群人還會衝向2014或者2015的台灣。

1969年學運中的巴黎街頭  

好,還是得回到文本。

就當全世界(他的世界)都恭維他,一切順利的不行,有天來了個討厭的傢伙這麼對他說:「他們把他(少年幼時的老師)趕出中學,他現在在一個工地做粗活。因 為他不願意放棄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畫的還是一些美好的作品,不像你,淨寫一些美好的大便!」,他的自尊徹底受到挑戰,這樣的挑戰甚至動搖了他的生命。

當故事走向無法收拾的局面,該怎麼結尾?作者讓故事的觀點跳脫出來,帶著讀者跳到書中其他角色的世界裡,用另外一個人的觀點來拼湊出尾聲,被少年出賣的情 人成為把視角重新帶入的引子,讓讀者能冷靜下來,用更清楚的方式看透少年故事的荒謬,看清楚他畢竟還是個少年,一個青春期的男孩,會用什麼方法捍衛自己? 捍衛自己努力構築出來的世界?最後用少年的死,再次讓讀者看到少年有多麼微不足道、無足輕重,他只是千千萬萬個受到利用的寫手縮影,死了一個御用文人還有好幾打可以代替,別人的吹捧也只是一種相互的利用,如同裡面特地幫他拍紀錄片的女導演出發點事實上是「需要一點政治上的保護才能順利完成學業。」,女導演對詩人 少年的維護其實也只出自一種政治正確。

最後他死了,死於一場愚蠢的肺炎,死後沒多久再也沒人聽過他。

他望著水面上的臉。後來,他在這張臉上,突然看見極大的驚恐。這是他最後看到的東西。」,年輕的詩人其實就只是一朵該死又自戀的水仙花。

Echo and Narcissus  

也許作者是在批判共產黨,但是我看到更多狂飆期的可怕,但這種可怕,作者卻輕描淡寫地勾勒,
也許未經世事就掌有太多資源也是個詛咒,這些詩人少年,打著正義和理想的旗幟進行可怕的勾當,詩人少年們 很難懂界線在哪裡吧?「人類的解放是全面的,不然就不是解放」,而且「絕不後悔」,有誰可以跟激動的少年們說,要這樣玩弄自己的生命是他們的權利和自由, 但是當這些行為牽扯到其他人的生活,好歹去尊重一下別人的意願?-寫到這邊我突然想通了,每個國家都有些服從「黨」的旨意和尊重倫理精神,一路搏扶搖而直 上的御用文人或者政客,每天大放厥詞,講些似是而非的東西,最後有另外一批詩人少年受不了了,就起來推翻他們,於是歷史就這樣不幸地不斷複製貼上。

書本的介紹寫得如此輕巧,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去包裝少年詩人愚昧和輕狂,我不得而知了,只是看完以後更好奇作者寫這部作品的動機是什麼,對某個時代的感慨?或者裡面有沒有可能帶著自己一絲絲的懺悔(看著內頁的作者照片,那可怕的眼神似乎已經屏除「懺悔」這件事情,應該是批判居多)。
  阿公時代了眼神仍舊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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